傻。按照北朝数百年来惯例，皇帝找大臣们借钱，都是要拿国库近来的收成作为抵押的。而今五月将至，渐渐已经是收夏税的时候，所以重臣们才放心大胆，敢去抢这重利的债券。但现在夏税已经抵押，齐王还能怎么借钱？国库还要不要了？
派出去的精细眼线赶紧垂下头来，却是小声汇报他在城门口打听来的消息：
“小的听宫里的侍卫传闲话，说，说是齐王在太液池天一阁边挖出了皇家的秘藏，绫罗绸缎、珍宝玩好，数不胜数，这一次借贷，便是用宝物做抵……”
重臣愣了一愣，脑子里却迅速闪过这几日收到的消息——自宫变以来将近十日，虽说在外诸侯沉默不言没有表态，但终归是大势所趋不可挽回，齐王渐渐已经控制了内外局势，京中各处稍稍都有缓和；但唯独是太液池边重兵把守，传闻是连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进天一阁……
他眯了眯眼，又记起了当日齐王馈赠给边将的那十几车上好绸缎，乃至于绸缎中那些通透明亮、精光熠熠，平生难得一见的极品宝石。
终究是十几年养气的功夫，重臣沉默片刻之后，依旧是不动声色，只是顺手取过长桌供瓶上的一只牡丹，细细把玩半响，才淡淡开口：
“据说齐王与军中同袍相交莫逆，曾允诺要同取富贵。而今看来，竟也真是言必信、行必果了。”
子曰：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。齐王亲近莽夫而疏远君子，自然也该有这么一句嘲讽。不过含蓄讽刺之后，重臣思虑少顷，却又开口垂询：
“那么齐王借了多少？”
眼线赶紧垂头作答：“小人四处问过了。听，听旁人的消息，好像是——一百万钱。”
这个数字实在太过惊人了。哪怕眼线打听确实，有十足的把握，心下也是暗自打鼓，只敢推给“旁人”。果然，凭几边的主人听到了这么一个天文数字，刹那间连声音都有些变了：
“一百万钱——谁能吃得下？！”
边郡本来就是苦寒之地，将帅就是再怎么绞尽脑汁大吸兵血，一辈子又能攒多少油水？再说边将远戍在外运送艰难，带来的不过是区区一点铜钱丝绸棉布，便是掏干了这些厮杀汉的随身财物，也决计填不满一百万的深坑！
齐王就不怕撑死他这些同袍战友？！
听到主家语气怪异话头不对，眼线深怕被贵人迁怒，打了个哆嗦赶紧匍匐下去，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吐了出来：
“他们，他们，他们说，齐王也知道那些将军是吃不下的，所以就特许他们分销转卖，当什么销售的‘上级’——只要将军将那‘债券’给倒手出去，等债券中的母钱生了子钱，便按着每张债券每月收息的一成，给他们按期的分——分成。”
眼线虽然行事老辣心机颇深，但对这些银钱往来利息本金之类的高级操作终究还是不甚了了，只能勉强调动记忆，好容易将这死记硬背的东西给复述完毕。但他不懂这些怪异复杂的奇葩金融操作，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懂。尤其是簪缨世家善于敛财，对这些操作更是一点就通，瞬间便能领悟——
只听得当啷一声响，重臣呆呆目视前方，身边的陶瓶却已经翻倒下坠，咕噜噜淌了大半个地面的脏水。周围一片鸦雀无声，侍奉的婢女下人们已经尽数跪了下去。
如此静默数息之后，重臣终于一甩长袖，溅落了无数水珠：
“预备牛车，送我去齐王府！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九九乘法表在春秋战国时已有雏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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